【周叶】渐近线
《Out of Control》周泽楷视角周叶part，坑
渐近线
——他们可以离得很近，却永不相交。
1.
初冬的S市有点冷，周泽楷背对便利店白花花的灯光，朝空气中呵了口气。一小团白雾很快出现，尔后又消失在深蓝的夜色中。
路上没什么人。虽然还没到很晚的钟点，但这个区域并不是居民区。周泽楷小的时候这一带还有许多老房子，后来因为市政规划没能保住，终究是一片片拆除了。
J区原本就是S市的黄金地带，这一带的地价在多少年前就飙升到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都说能住在这里的都是隐蔽的显贵，往上数两三代必定是出过什么人物的。然而现在，周泽楷站在稀落的人行道，看到的只有路灯下一团团橙黄色的光晕，空荡荡的马路上连出租车和私家车都很少经过，路口的信号灯像徒劳一样，由红转绿，再由绿转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觉得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又冷了一层下去，便利店的移门这时开了，伴随着一段简短的旋律，那个人提着袋子走出来。
从周泽楷这边看是逆光，那人脸上的神情并不分明，只是嘴角边那嘲讽而又带着几丝狂妄的笑意，倒成了辨认他的标志。
“你居然没走。”
边说边从袋子里掏出一包烟。
周泽楷看在眼里，觉得不太好，却又没立场制止。
对方拿走了烟，剩下的东西连袋子一起丢给他。一个简单的抛掷动作，却让周泽楷的心情稍许好了一些。
人对外部的感觉都是对比出来的，假如没有之前的疏离，即便是敏锐如周泽楷，也不会因为这个小动作而感觉到一点点朋友相处的氛围。
他和这个人不熟，对方也觉得自己和他不熟。
周泽楷默然地看着对方就着便利店的灯光，习于操作鼠标和键盘的手指熟门熟路地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从队服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拿背挡住寒冷的晚风，微小的火光在墨一样的夜色中跳跃。烟草点燃的味道飘过来，很快就被转向的风吹散了。
“走吧。”
他看了眼这边，示意周泽楷带路。
周泽楷光是点头，没吭声，而是拿出手机。之前他开着手机上网，查了下离这儿比较近的宾馆，凭直觉选了一家星级不是最高、步行也不太远的，把地图截图保存了，现在只要调取出来照着走就行。
尽管是他带路，走在后面的却是周泽楷。也不知道是在抗拒什么，周泽楷并不想走在那个人前面。
将近十点，十一月的晚上，一个S市青年和一个H市青年，走在J区电子竞技中心外空荡荡的马路上。五十年前的这里没有六车道宽的路，五十年后的这里会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周泽楷拿着手机，超大屏幕映出来的光，把前面那个快要融入夜色的身影稍许剥离出来一些，就像某种化学反应，让他清楚地感知到对方。
不合季节的青草和椰子混合的气味从他身上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蜿蜒了一路。他们越走越远，气味也越来越浓。周泽楷数着地图上的格子，说心里没有一点懊悔是骗人的。
终于在第一个路口，那人停下脚步，回过身，将嘴里的半支烟拿在手上。
“早知道这样，何必这么麻烦呢？”
周泽楷的手机滑下去半截。
他也很想说，为什么这么麻烦。
明明只要就地来一发就可以解决的事。
周泽楷自己都记不清，为什么他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本队的休息室。
戏剧性也好人的直觉也好动物的本能也好，他就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牵着，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不说，还拐了一个弯，走了不短的一段路，最后停在某间休息室门口。
这个场馆他很熟悉，15岁进训练营后常来。周泽楷下意识地觉得这里应该是今晚的对手的地盘，临时地盘。某种奇怪的领地意识干扰着他的思绪，在他想明白之前，右手已经下意识打开眼前这扇门。
一股夏天的味道懒洋洋地扑到他身上。潮湿的青草味儿像挠痒痒一样渗进鼻腔，椰子的味道则是不打招呼，直接把微甜的幻觉传达到舌尖。空气湿得仿佛能挤出水，周泽楷忍不住低头看看手指，是干的。
以及，不用抬头就能知道，他进入了别人的“领地”。
曾经有人以为周泽楷沉默寡言是因为他反应迟钝。虽然这个判断是错的，但是在这里却也微妙地可以打个勾。
都说人类的视觉是最快的，可周泽楷产生“糟了这里有个Omega处于发情期”这个概念却不是因为他看到对方趴跪在沙发上，下身的衣物褪尽、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搅动湿软的后穴，也不是因为他听到对方压抑的喘息中时不时掠过一两声甜蜜的呻吟、双腿间伴随手指的动作传出的淫靡水声，而是气味，或者说气场。
这股气味懒洋洋地告诉他，小伙子你踩进别人的地盘，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猎物。然后又懒洋洋地逸出房间，向附近的其他人传达出“这里有个Omega发情了”的信号。
周泽楷甚至没有看清眼前那个半裸的人是谁就关上门，然后像队医教过的那样，主动释放出Alpha的信息素，不让其他人靠近。
那个Omega脸色变都没变，依旧张开双腿，伸长了脖子，右手努力地在自己身体中制造快感，左手则抓着沙发支撑身体。倒也不是没有往周泽楷这边看，可是他的眼神让周泽楷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垫在身下的运动服外套是红白配色，一只袖管耷拉下来，怎么看都是今天来这里客场作战的队伍——嘉世战队的队服。
青草和椰子混合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周泽楷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隐隐燥热起来。他下意识地往远处移动两步，抬手掩住口鼻，脑子下意识地开始搜索对方是嘉世战队的哪一位选手。
这个绅士到离谱的动作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汗淋淋的脸往这边转了个角度，刚要张开嘴说什么，言语却被喘息挤占了出声的顺序。甜腻略带沙哑的呻吟在休息室里荡开，带上一点点回音，搅拌着精液和信息素的气味，一把糊住了轮回战队新秀周泽楷的脑子。他甚至来不及出于礼貌和羞耻回避目光，就看到对方身体一阵颤抖，勃起的性器射出小股白色液体。
周泽楷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身为Alpha的本能推搡着他的肩膀，要他走过去，压倒那个Omega，插入他、填满他、占有他，两个人一同享受剥除理性的快感。然而别的一些东西却像船靠岸时抛下去的铁锚，把他牢牢拴在原地，既不让他上前，也不让他逃离，而是逼迫他用自己的头脑思考，这个时候、这个场面下，他应该怎么做。
“……前辈？”
尽管还不确定眼前到底是嘉世的哪位选手，这么招呼总是不会错的。
高潮后的身体软倒在沙发上，顾不上姿势别扭，只想让强自欢愉的身体喘口气，年轻的Omega慵懒地往这儿瞟了一眼，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觉得说了没用。明明站得那么远，周泽楷却好像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度。Omega的气味氤氲徘徊，本能地呼唤他离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第一次现场直击他人自慰直至高潮的冲击感还没有散去，周泽楷觉得不能就这么木下去，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要去冒犯他。
Omega掀了掀眼皮，又叹了口气，好像认定自己本来想说的话没用。周泽楷看在眼里，心里有点发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他进门起两个人就没有好好地言语沟通过，一切的意思传达全凭动作、眼神和气味。
最后还是年纪稍长的Omega先开口。
“叫什么？”
“……周泽楷。”
周泽楷讷讷地应声，觉得这个展开不太对，又不知道怎么把它掰回正确的路子。
“队医还是学校里的老师教过你吗？”
那人一边说一边翻了个身。这个距离这个姿势，周泽楷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脸。
和听说的不一样。完全没有面对Alpha的那种屈辱、恐惧和畏缩。
“什么？”
他问对方，算是慢了一拍。
年长的Omega并不介意他的寡言和“迟钝”。
“一个Alpha面对一个发情期的Omega，知道该怎么做吧？”
他向周泽楷伸出手，手指的线条非常好看。
周泽楷低下头，注意到那人下巴上有一小片胡茬。
“知道。”
又是错一拍的回答。
周泽楷犹豫了一下，接住那只手，掌心的温度和他刚才刻意站在远处时感觉到的低热一模一样。
“看你这样子就是没什么经验。”
那人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边说边拉着他的手，引导他骑到自己绵软发热的身上。
“第一次我也不会跟别人抱怨，你就敞开了做吧。”
周泽楷被他身上那股夏天的气味绕得晕晕乎乎，脑子里的警报响个不停。也不知道这场面下是他这个Alpha的态度比较反常，还是对方这个Omega的反应比较特立独行。
周泽楷的手碰到对方的肩，和他相同的男性的骨架手感，薄薄的毛衣透着一股凉意。发情中的Omega会流很多汗，既然外面这件已经这样了，更里面的贴身衣物应该早就湿透了。
看着下方的Omega已经做好觉悟，敞开身体准备迎接自己，周泽楷还是觉得他拿错了剧本，这里面一定有哪里不对。
于是他难得地主动开口询问。
“前辈是……？”
“今年轮回的新人怎么这么乖。”那人抱怨起来，“我是叶秋。你家前辈没和你说我是个O吗？”
2.
周泽楷扎扎实实地吃了一惊。
他人是压在叶秋身上没错，手却不知道往哪儿放。
“有这么意外吗？”
身下的男人嘟哝了一句，往沙发里侧扭动身体。他和周泽楷面对面，朝上看的眼光不闪不避，就好像他们是在某种更加健全的场合中相遇，自然放松地向对方介绍自己。
——你好，我就是那个拿了荣耀职业联赛头三年年度总冠军兼三届MVP的叶秋。
如果这个人不是脸上带着红晕眼里含着水汽、身体软绵绵还带着热度、下半身裤子都脱光了、白花花的大腿和刚刚使用过的私处就这么坦荡大方地呈现在周泽楷眼前……如果不是在这种尴尬、羞耻、一上来好像恋爱游戏跳过三个章节直接从最终章开始打的场面下，周泽楷也许会对叶秋其人产生几丝微妙的，年轻稚嫩的有能者对于正值全盛期的强者特有的，抵触、不甘、敬仰和挑战欲混合出来的又热又刺手的情感。
但是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
周泽楷并不是一个做事非要按照条理来的人。未来他在赛场上的各种精彩表现证明，比起经过精密计算、理性严谨的逻辑策略，他更倚重统和知觉与经验、灵光闪现的感性直觉。原本他应该在这时凭感性作出反应，疑问也好确认也好；不需要考虑对错，不用顾忌前后辈、关系的熟悉与陌生，而是最直接的、不经过修饰的反应。
然而他不幸地卡住了。
两人的两种身份立场、常识与异常、他自己的原则以及……一些不成熟的感情，这些信息在他脑中高速运转，像十几条互相矛盾、互相拆解的代码，无法运算出一个合理可执行的结果指令。
他骑在叶秋身上，呆呆地看着对方。
空白的时间太长，连本应处于弱势的Omega都看不下去了。
“我看你在场上挺机灵的啊……”
叶秋抬手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话音里只有好奇没有责备。
周泽楷被他拍了两下，这才发觉眼前的场面有多荒唐。他垂下目光，眼神里流露出抱歉的意思。
可是叶秋并没有把他的无措和空白理解成傲慢和戏弄，反而说：
“都说轮回的新人场上冷峻犀利，堪称大神杀手，场下却是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我敢肯定，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人。”
说完还朝他眨了眨眼睛。
周泽楷这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前辈是O？”他试探地问。
“如假包换，提供验货。”叶秋满不在乎地说。
周泽楷显而易见地窘了一下，移开视线，不好意思直视比他年长的Omega。
“你想说O为什么会这么强？”叶秋反过来问他。
“嗯。”
“没有为什么吧。联盟又不兴性别歧视。”
……好像也对。
周泽楷不禁反省起来。
Omega的智力和体力比Alpha、Beta逊色，即使在公平竞争的条件下也无法成为某个领域的精英、顶点，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老观念。各种事例和统计数据显示，Omega并不存在这种意义上的短板劣势，这个看法是想当然的偏见。
“那什么……”叶秋说，“你看吧，我们也不是很熟，叫你小周感觉怪怪的，像攀关系一样，还是叫你名字好了。”
周泽楷下意识地想摇头。
他确实和这位名声如雷贯耳的职业大神不熟，但他并不想止步于“不熟”的前辈和后辈这样的关系而已。
叶秋之于周泽楷，并没有同职业顶尖大神的同类光环，也没有年龄资历相近的选手之间的那种比较感。他好像很远，在周泽楷够不着的地方，无惧无畏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并且用几年的时间上升到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他的光芒照亮荣耀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就像一轮永不沉没的太阳。从周泽楷接触荣耀时起，叶秋就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名字，一个让无数人仰望而又跃跃欲试的对象。
周泽楷也不能免俗。既然踏进了这个充满梦想、荣耀、热血的职业圈，没有人会对强者和天才冷眼相待、漠不关心。竞技是靠实力说话的东西，谁强谁出成绩，大家的眼光就会落到那个人身上，就会想走近一些看他。周泽楷对叶秋就是这种心情，却又不只是这样。
但是所有这些想法，他说不出口。
“叶……前辈。”
叶秋挑眉，认真地看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还是周泽楷自己转开视线，局面毫无进展。
一方当事人是这么个表达沟通技能，另一方再有交流的欲望也只能没辙。
两人尴尬地沉默片刻，叶秋转移话题似的问他：
“……门锁了？”
“嗯。”
“那做吗？”
这下周泽楷没法乖乖点头了。
叶秋缩了缩肩膀，身上的汗就没停过，脸色也比刚才更红润。周泽楷伸手搭了一下，热度似乎又上去了。尽管青涩的Alpha不想承认也不擅长应对，可是Omega的下一波情潮很快就要来了。
要是叶秋身边有药，事情也不会发展这样。周泽楷跳过了无用的一着，直接考虑下一步，却没察觉“考虑”这个动作本来就是多余的。
湿漉漉的青草味混合着椰子的气味，再次向他伸出温柔的触角。周泽楷没法再像刚才一样对叶秋视而不见，那副主动跳下情欲的浪潮、毫不挣扎顺从本能的神情牢牢抓住了他的视线。恍惚中他好像闻到另一种味道，像被人刚刚打开的果味汽酒，微甜中带着水果的芬芳，酸涩里夹着酒精的辛辣刺激，气泡升腾破碎的细小杂音，喉管中的热量被二氧化碳带走的清凉感，都是错觉，又都那么真实。他看着这个不以自己性别为耻的Omega，脑子里只有叶秋叶秋叶秋叶秋……
看这边终于进入状态，三届冠军露出欣慰而又无奈的笑容。身体中的空虚和灼热已经将神智推到极限，没办法继续用言语诱导。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预见到这个场合下最大的风险，一切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是顺应生理需求罢了。
周泽楷俯下身，手指抚上Omega的脖颈。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刚刚正式认识一个人就与他肌肤相亲。这一切进展得太快，细小的气泡纷纷浮出水面，争先恐后地碎裂，释放出带着酒香的果汁气味。先上车后补票的古老黄色笑话就在这细密的兹兹声中消解，一切的规矩、传统、秩序、伦理都变得无足轻重。只要他想，他可以对这个人做任何事。
因为叶秋允许了。
因为他允许了……
两人的味道头一次真正相融。周泽楷从“误入”房间以来就刻意抑制的信息素以一种稍微有点猛烈的势头覆盖住叶秋全身。叶秋并非第一次体验完全置于某个Alpha的气味之下的感受，眼前这名年轻人显然没有经验，并非有意识地控制的情况下没有发生雪山崩塌的悲剧，也许该赞美他本性里不是贪婪、鲁莽、占有欲强烈的人。
叶秋仰起头，捕捉到周泽楷的视线，用目光引导他再靠近一点，双手则抚上对方的腰身。一场合适的生理性的性爱应该以双方都不受到伤害为底线，以双方都有享受到为上限。如果只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而让别人，尤其是有才华的后辈，对情爱留下奇怪的心理阴影，这实在不是一个年长的Omega应该有的作为，虽然他今年也才23岁。
身体早就做好被进入的准备，然而这场意外情事的对象过于青涩。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叶秋不是完全没有害怕和难堪。可当他看到周泽楷那张稚气还未褪尽的脸，看到他紧张地关上门，站到一边尽可能不往这边看的羞涩模样，心里原有的一点担心顾虑都化为泡影。没有余力向他作解释，叶秋一边保持原来的节奏自慰，一边用表情和眼神向他发出求助的信号。可是周泽楷像一台接收失灵的老式收音机，始终回避与他的信息素相交。两个人保持着怪异的相安无事，直到刚才。
叶秋不敢拖着轮回的新人开三倍速快进，只能任由对方小心翼翼、进一步退半步地挨近自己。Alpha的气味更浓了，两人的信息素融合在一起，四肢无法放开眼前这具年轻有力的身躯，想要被他贯穿，想要被他填满，想要被鲜活充满生机的性器开拓、入侵自己的肉穴，想被人在某个致命的点上用力而又不厌其烦地顶弄研磨，直到高潮……
叶秋想要和周泽楷做爱，但又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当周泽楷翻动叶秋的身体，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地挨上他的脖子、最后却只是轻轻舔舐脖颈后面的腺体时，轮到叶秋懵了。
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3.
叶秋轻轻挣动了一下，是询问也是拒绝。
这种情形下的Omega怎么可能真正反抗Alpha的统辖，周泽楷根本不需要分心去压制，只是紧紧地、慎重地搂住叶秋汗湿的身体，用还活着的理性回想了一下临时标记的手法，然后在湿漉漉的青草气味儿最浓的皮肤上，果断地咬了下去。
叶秋只觉得颈后传来一阵酥麻，皮被咬破了却不觉得疼，或者说由此带来的痛感远远小于快感。发情期中的任何肢体接触都会引发情潮和欲求，这是由他们的体质决定的，与个人的德行、操守乃至性癖都没有任何关系。就和Omega发情期想找人做爱一样，生理需求，天经地义。
原本在周泽楷腰间游移的双手揽住了他的背，是想要推拒的动作却根本使不上力。叶秋知道周泽楷没有对他下命令，只是本能驱使他无法推开一个健康、正直、充满活力的Alpha。但临时标记不是他想要的解决方式，这个年轻人比他想的难以应对。
“周泽…楷……嗯…………周泽楷！”
三届冠军以一个有点可笑的姿势在轮回新人怀里扑腾起来。
周泽楷第一次给他人做临时标记，对于怎样才算做成了心里没谱。加上这腻在一起的动作意外地受用，单是把叶秋圈在怀里就能让他心情大好。面对叶秋这小小的抗拒，他只是由上而下地抚摸对方的背脊，就像给受惊的小动物撸毛一样。大他几岁的Omega瞬时就服帖了，只是嘴上似乎没那么容易放弃。
“不用……这样啊……”
叶秋还在挣扎。他不明白周泽楷为什么不用更加简单直接迅速的办法解决问题，而是要这样兜圈子搞什么临时标记。倒不是对标记和临时标记有抗拒心理，他只是更加务实，想早点扛过发情期的这一波欲望和疼痛。他可不想在轮回的地盘，跟一个刚出道的后辈大操大干做上两天，简单粗暴来一发缓过这阵就好，他想快点归队，回到自己的地方安心地吃药睡觉。
“周………操别弄了行吗……！”
叶秋又叫唤了一声，明显是拒绝的意思，可周泽楷不听。他按部就班地咬破对方的皮肤，在腺体附近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又忍不住在伤口旁边舔弄了一会儿。叶秋的骨架比他小，又在发情期中使不上力，那副似乎可以被人掌控、予取予求的姿态和他平日在赛场上散发出的气势形成的鲜明对比，让周泽楷放不开手。
这样的叶秋前辈，好像很有趣。
等周泽楷玩够了终于放手，叶秋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
叶秋一脸想喷他两句但又有所顾忌的表情。
周泽楷不解地看着叶秋。难道他很希望在这里和自己做？
叶秋很想说你是不会干人还是压根就不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火烧火燎的欲念被临时标记压下去大半，整个人都觉得神智清醒了不少。尽管身体还是沉沉地使不上力，但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满脑子只有被干的念头。
这本来是好事，可叶秋还是有点不高兴。
他又不是第一天当Omega第一次发情，周泽楷这个做法背后很可能有点什么。只是无论那是什么，他都不想要。
叶秋和周泽楷，他们两个人不熟。
叶秋推了一把周泽楷，意思叫他让开，周泽楷坐着不动。
叶秋看了他一眼，斟酌一下字句，说：
“现在后悔了？”
他想说的是，你不让开的意思是还是想上我咯？
周泽楷显然没听懂，呆呆地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叶秋不禁掐了一把大腿，怎么他面对周泽楷就没法把那种特别直接粗俗的话说出口？这什么毛病。
想说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半天，得不出一个合适的说法。
他对这方面的事看得开，不代表他就可以随便对后辈开荤话。可是眼下这场面本身就是个黄色段子，叶秋很难开口，询问也好抱怨也好，都没法对周泽楷说出个道道来。
思考了一会儿，他索性绕开前面的步骤，直接跳到最后一步。
“回去了。今天就谢谢你了。”
边说边挪了挪腿，弯下腰伸长了手去捞掉在沙发旁的裤子，可是周泽楷不让。
叶秋抬头翻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周泽楷没吱声，而是抓着叶秋的腿，把他垫在身下、早就弄得乱七八糟的嘉世队服抽了出来。
叶秋拢了拢眉尖，由着他动。
“换个地方。”周泽楷终于开口了。
这下叶秋不乐意了。
“你想什么呢？”他的语气里带点责备。
周泽楷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有自己的坚持。
“不早点回去休息，就和对手搞这种事？”叶秋接着说。
周泽楷摇了摇头。
“不想只是一次。”他看着叶秋的眼睛说，目光笔直神色坦然，“吃药不好。”
叶秋被他气笑了。
这可真是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他含着没说的那些话，这个新人都替他戳破了。也好，省得他绕弯子顾面子。
“你的好意我领了。”叶秋弯起一条腿，准备绕过周泽楷，换个方向起身，“可是这样不合适，而且我不喜欢。”
可是周泽楷压住了他光裸的腿，贴在大腿外侧的掌心有点热。
叶秋表示很无奈。
“你冷静点。刚才只是因为发情期……”
“不行。”周泽楷非常肯定地说。
“不行？”
“只是一次，不行。”周泽楷重复道。
这下叶秋是真的不高兴了。
说好的无关爱情生理需求简单粗暴来一发呢？我和你不熟啊难道你要和我另外开间房间亲亲热热柔情蜜意地做一套吗？
叶秋试图扒开周泽楷的手，有点烦躁地说。
“你这是看上我了，想做出感情？”
扒了两下，不行。
没扑上去捧着他的手背亲吻已经很克制了，该死的生理本能。
“不是。”周泽楷眨了眨眼睛，挺认真地回答他。
“靠！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叶秋有点恼，头一次遇到这么不干不脆的人。
“又不肯不带脑子地做一次，又不是看上我喜欢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感知到两个人的信息素慢慢分离开，周泽楷觉得很苦恼，很难说清心里对叶秋怀抱的感情。
他们确实还不熟，他也没有单恋叶秋。不想被这个人当作解决生理问题的工具，不想和他只是发情期做过的关系，周泽楷想要的是和叶秋进一步的联系。他想更加深入地接触了解这个人，这个一脸坦荡地在后辈面前自慰的Omega，这个不以自己性别为耻、更没有被别人视为联盟之耻的三届冠军。
多吃药不好，这是老师和队医都说过的。周泽楷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哪怕一次也好，陪着这个强大的Omega挺过难熬的生理期，只因为对方是个可敬的对手，没有别的绮念。
但这些想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泽楷宁可用行动表明态度。
“换地方。”他说，这次带了一点Alpha命令Omega的感觉。
叶秋又气又好笑。
“命令别人就要有命令别人的样子。”他抬手在周泽楷肩上推了一把，“连自己的天赋优势都不会用，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泽楷愣了一下，依旧用身体限制住叶秋的行动。两个人在沙发上缠斗起来，出手都很有分寸，节奏也不快，几个来回也没分出胜负。周泽楷看着叶秋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烦躁和疲惫，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叶秋来说这滋味也不好受。Omega的本能是服从Alpha，而他在拒绝一个健康、年轻的Alpha。除此之外，从今晚的比赛、甚至是上一个赛季的末尾积累下来的某些负面情绪，正在慢慢侵蚀他的耐心。当他的身体沉溺于对碰触和性/爱的渴望时，这些东西都退到一边，像一群冷漠的看客，讪笑着旁观他的自律和本能作斗争。一旦情欲的潮水退去，理智重新掌控头脑和身体，它们就会慢慢地围上来，带着不怀好意的尖刻面孔，在他耳旁诉说着所有与荣耀、联盟、战队有关的不如意和力不从心。这是大人的烦恼，老选手的烦恼，三度折桂的人的烦恼，但他不想在周泽楷面前袒露。
叶秋瞪了周泽楷好几下，可是对方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沉默地见招拆招。叶秋一不留神，两只手都被周泽楷捉住了不能动弹。
“你还不如直接在这里上了我。”他又气又无奈地说。
周泽楷固执地摇摇头。手上稍微用力，把叶秋拉近了，眼睛里没什么波澜，直视那人道：
“不是工具。”
周泽楷突然凑近了，迎面扑来一股柑橘的清香。叶秋一边闻着这味儿一边吐槽，刚才进门的时候明明是樱桃啊，这小子的信息素难道是水果拼盘。
“我，和你。”周泽楷看着他的眼睛，很郑重地说。
叶秋觉得周泽楷太较真，太认真。现在的世道已经比以前好太多，Omega不用被关起来等着和人交配生孩子，可以有自己的爱好和工作，可以自由选择配偶。至于发情期，那是没办法的事。也不是故意不把对方当人看，只是和对方没有感情，也谈不上身体契合与否。连炮友都算不上，只好暂时委屈在“工具”这个名目之下。
但现在看来，周泽楷是拒绝这种待遇的。
叶秋试着转动被钳制的手腕，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小朋友为什么这么敏锐，连这边的算盘都看得那么清楚。可是大人就是这么狡猾的东西，需要什么、能够拿什么去换、多少换多少，都算得清清楚楚，不会让身体多尝一口欢愉和享乐，也不会让心灵缺少一块清醒和自立。
周泽楷所拒绝的，正是叶秋对他的拒绝。
场面又一次陷入微妙的僵持状态。
鉴于之前已经领教过周泽楷有多不擅长言词表达，叶秋觉得还是得他来开口。
“万一被人看到对你不好。”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么胶着下去不行。叶秋放下戒备和对抗的态度，转为缓和的语气建议说。
“你先放开，我保证不逃。今天就听你一次。”
周泽楷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叶秋闻出对方的信息素似乎又转为荔枝的味道，不禁考虑以后是不是真的要在心里把周泽楷备注成水果拼盘。
“嗯。”
周泽楷松开手脸上带着一点红晕。
叶秋不禁在心里刷弹幕，怎么现在才脸红！刚才干嘛去了！
“你让让，我穿下衣服。”
“好。”
说完就真的起身了。
叶秋又气又好笑，这孩子的行动模式太奇怪了，教人摸不着头脑。可惜现实不是游戏，活生生的人可不会像程序员设计的BOSS一样有攻略可查，必须你亲自去和他相处了，才会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周泽楷站到一边，背对着叶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低着头划拉屏幕。叶秋一边想他不会就这么直接脱队了吧，一边潦草地穿上衣服套好裤子。身上除了汗还有其他体液，黏黏地糊在皮肤表层，手碰到了就会有种不清爽的滑腻感，有点恶心。然而今天还不是最难堪的一次，所以叶秋没太大怨言。
等这边差不多收拾好了，周泽楷才转过身来。叶秋觉得他这种避让很可爱，纯情得不像一个Alpha。
“接下去怎么办？”
叶秋挑挑眉，两只手插进队服口袋。
站起来才发现周泽楷确实比他高，以江浙沪的男孩子来说视线有点高。想到对方也许从小就习惯带点俯视地看待同龄人，叶秋不觉感慨，这后辈的家教一定很好。
“报备。”周泽楷式的简练回答。
“噢，这个倒是没问题。”
嘴上说着没问题，叶秋依旧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打量周泽楷。
他自己是没什么问题，可周泽楷那边就不好说了。他一个一年级新生，打完常规赛之后说不回俱乐部单独行动，不知道他家经理会怎么想。
想到这儿，叶秋突然想起个事儿。
“等一下你成年……”
“本市人。”
周泽楷几乎和他异口同声。
叶秋一愣，想自己也是傻了，既然能出道正式打比赛，就说明对方在身份证上是成年人了，加上还是本市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泽楷有点无辜地看着他，把没说完的话补上。
“证件带了。”
“你……！”
叶秋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泽楷的思路和反应太快，就像一个轮子咕噜噜转到叶秋事先预计的轨道上，走得稳稳当当。
虽然他闷，非常不擅长说话，可他的心思一点都不迟钝，观察力也很敏锐，足够通人情世故。更重要的是他的德行品格，从他误入房间后的一系列举动就能看出这是个素质良好的青年。所以叶秋一开始就觉得可以和他做/爱，不必顾忌这出于生理要求的肉体关系会被对方拿去作为今后攻击要挟、恶意竞争的把柄。
叶秋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周泽楷的人品已经被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并且是无意识地。
叶秋止住笑，正色问周泽楷。
“哪碰头？”
“X号门。”
叶秋想了一下，这个编号听着很生疏，以前应该没走过。
“这么偏的门你都知道。”叶秋说。
“常来。”周泽楷好像笑了，心情不错的感觉，“这边很熟。”
“那就说好了。”
“嗯。”
话说完了，叶秋却不走，而是玩味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不太明白，还有什么该交代的没说吗？
“……前辈？”
“你就不怕我不去？”叶秋笑着问他。
周泽楷张了张嘴，没出声。看他的神情，好像没料到这个可能。
“你人太好了，这样要吃亏的。”
叶秋一边说一边挨近了，周泽楷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不过看在你是好人的份上，今天就陪你疯一次。”
叶秋的眼睛牢牢抓住周泽楷的注意力，年轻的Alpha根本移不开视线。
三连冠队长，连续三届MVP，荣耀“创世三神”……他就像个天生的王者，对任何事都稳操胜券，强大、自信、耀眼、从容，高居王座却让人心悦诚服。这本该是带着施舍和嘲讽意味的话语，从叶秋嘴里说出来竟没有让他感到一丝不快。
周泽楷知道叶秋没有恶意，所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放松自如地站在自己面前，好像发表PK宣言一样说——
“今晚教你怎么做Alpha。放心，不收你学费。”
4.
说定了碰面的地点叶秋抬脚就往外走，周泽楷很通人情地等他先走，被人撞见他们从同一个房间出来总是不太好。不想叶秋已经半个身子跨出门了，突然又回过头。
“周泽楷。”
被叫到的人迷惑地抬头看他。
“你想吹一会儿风还是想被烟熏上两分钟？”
省略了一切说明和解释，叶秋单刀直入问他。
周泽楷没去质疑为什么会有两个选项，相当配合地开动脑筋思考问题。
“吹风。”他干脆地回答。
“好。那你出来。”叶秋也不拖拉，对他做了个手势。
周泽楷不解地望向他。
一起走出去真的没关系吗，他的眼神这么说。
“没事，这边很少有人经过。”叶秋又冲他挥挥手，“你身上有我的味道，这么回去可不行。”
周泽楷只觉得耳朵有点热，别开视线不好意思看他。
“……抱歉，我不太懂…………”
“谁要你道歉了。”叶秋站在门口说，“专注荣耀，这是好事。”
“…………嗯。”
“快出来。我们去上风的地方站一会儿。”叶秋催促道。
周泽楷点点头，快步走过去。
从刚才的各种表现看，叶秋推测他没什么经验，有些事根本想不到。但他可是过来人、前辈，那些事可不能听之任之。
周泽楷注意到“不要一同走出房间”这个细节，考虑到两个人的形象问题，这无疑给他加了不少印象分。平心而论叶秋挺欣赏这个新人，所以更不能在这种小事上松懈。
周泽楷刚走到门口，就被叶秋一把拽住胳膊。他都来不及说句话，就被叶秋拉着手，沿着走廊拐了两个弯还下了一层楼，最后来到一个没有人的楼梯间。窗户大开，带着寒意的晚风呼呼地往楼里吹。
“一起走出来没什么。”
吹了一会儿风，叶秋紧了紧外套，灯下的身影微微蜷缩。
“关键是气味。”
周泽楷看到叶秋的头发是一络一络的样子，都是刚才出的汗，把发丝打湿了结在一起。
“你不知道啊，刚才你身上那味儿，完全就是刚跟人搞过的味道。”
叶秋吹了一会儿大概是受不住了，站到风比较小的位置。周泽楷看他微微发抖的样子，不自觉地就想靠过去。
完全是冷出来的。
发情期的Omega会分泌大量汗液。叶秋刚才最多也就是拿外套抹个脸，贴身衣物已经湿透了。刚才周泽楷碰到过他的腿和胳膊，也是湿漉漉汗津津的。又是十一月的天，这个样子照理应该快去冲个热水澡，像这样往风口里站实属迫不得已。
“你还年轻，名誉还是很重要的……靠！别过来啊！”
见周泽楷走近了，叶秋赶紧拽住领子往边上躲。
“说好换地方的，别闹！”叶秋瞪着他说。
周泽楷心里直呼冤枉。叶秋嘴上这么说，可表情并不是认真的。他明知道自己不是想在这里进行亲密接触，还故意这么说。
周泽楷拿身体挡在叶秋和大敞的窗户之间，缩了缩手，把外套的袖子空出来一截。他不敢站得太近，只好伸长了胳膊，把袖口递过去。
“擦汗。”联盟新人很认真地说。
叶秋哭笑不得。
“拿别人的衣服擦这怎么行……”他背贴着墙，往边上挪了半个身位格。
刚要往下说，鼻子一抽打了个喷嚏。
周泽楷见状什么也没说，依旧举着两截空袖管，沉默地看住他。
“……好吧好吧。大不了下次我帮你洗外套。”叶秋拿他没办法，只好就着轮回的外套袖子擦起了脸和脑袋。
“不用。”周泽楷看着他略显滑稽的动作，很真诚地说。
两个人在楼梯间磨蹭了好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经过，还真像叶秋说的那样。等他用完周泽楷的袖子，叶秋又说：
“其实你刚才站在我上风处，这样不对。你的味道会飘到我身上。”
周泽楷正朝外伸手，袖子果然阴阴的。被他这么一说，有些抱歉地看了过去。
“不过没关系。带你过来主要是把你身上的我的味道去掉点。不然待会你回去一说要自由行动，别人还以为你要去做什么不纯洁的事……”
说到一半叶秋笑了，眨巴着眼睛看周泽楷。
周泽楷很快领悟，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
“咳咳，我的意思是，影响不好。你带着一身Omega的味儿回去，你家前辈会怎么看你。”
“那前辈你呢？”周泽楷立即反问。
“我有什么关系啊。成年人了，生理需求，天经地义。”
周泽楷注意到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变了，眼神也微微黯淡下去，不过很快又亮了起来。
“竞技圈子，还是凭实力说话。别人怎么传并不是那么重要。自己检点不检点，还不是只有自己知道。”
周泽楷嗯了一声，没敢多问。世间对于Omega的私生活（准确地说是性生活）还是有种不清不楚、也不想弄清楚说明白的恶意。一个生理机能健全的Omega，一生中会有很多个性交往的对象，而且有不少不是他们凭主观意志选择的。即使现在很多方面的观念已经变得开放、更加人性化，但是关系到最核心的部分，这个族群以外的人依然对他们抱有不小的偏见。
周泽楷从叶秋的举动和话语推测出他的动机和支持这条动机的原理。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并不难，被一位不太熟悉前辈这样庇佑的感觉也不坏，可周泽楷还是有点消沉。他不禁想，叶秋明明是这么好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这边的心思，叶秋并没有看周泽楷，而是把脸对着别的地方。周泽楷本来也是不善言辞的人，这么一搞场面就冷了下来，有点尴尬，但不会让人难堪。
过了一会儿，叶秋换回那种游刃有余的轻松表情，对他说：
“所以，你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味道？”
周泽楷愣了一下，思考后发现他指的是信息素，迷惑地回道。
“不一样吗？”
他的意思是，本人闻到的和别人闻到的，难道不是同一种味道吗。
叶秋很好地把握到这句话的意思，一脸我要逗你玩的表情。
“你不知道自己情绪变化的时候味道也会变？”
周泽楷茫然地摇摇头。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
“噢，也可能限定在被Omega激活之后。”叶秋弯起嘴角，笑得很开心，“一大筐水果，各种各样，这就是你的味道。”
周泽楷不觉回想起经过水果摊时的感受，还是分季节的。各种S市可以买到的水果的气味儿一同浮现出来，可是那个感觉并不好受。再看叶秋的表情，周泽楷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前辈是椰子。”作为“致敬”，他如实说出自己闻到的味道，“还有青草。”
“嗯，还是湿的。”叶秋也不恼，接过他的话。
周泽楷很想在后面再接上三个字。
“我喜欢”。
周泽楷和叶秋在楼梯间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味儿没那么嚣张撩人了才各自归队。
分开的时候周泽楷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叶秋真的会放他鸽子。他们俩之前没什么交情，叶秋也不像是对他特别有好感的样子，临时标记也有了，叶秋不用那么难堪，完全可以就这样回H市，这么算下来叶秋好像没有非赴约不可的理由。
可是周泽楷没有问，也没有挽留或是恳求之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最后到底会怎样，十分钟后就能见分晓。
周泽楷回到轮回的休息室，进门就感到气氛不太好。原因很简单，他脱队太久了，招呼也不打，在外面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队里的前辈有的在打小游戏消磨时间，有的则捧着个平板观看今晚的比赛，队里和他资历最相近的方明华正在和另一个老选手说着什么，手上自顾自地做着手操。他一回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看过来。
“小周你不会迷路了吧？”方明华第一个打破僵局，态度十分友好地站起来走过去。
“怎么会呢，这里他很熟。”一个老选手说。
周泽楷垂着眼睛，并不分辩。
方明华过来拍了下他的肩，他也抬头回给对方一个友好的眼神。
经理咳了几声，把话题拉过去，讲了讲明后天的安排，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选手们兴致都不高，回话的态度多少有点敷衍。
这些事本来应该由队长来做。荣耀联盟实行队长制，教练在场上没多大用武之地，于是在场下的存在感也比其他竞技项目弱了许多。像是日常练习、针对性的训练、赛后的复盘和反省会、赛前和赛中引导队伍的人心气势……这些事都落在队长身上。而轮回如今的队长正是刚出道的周泽楷，和前队长张益玮打的是同职业，一出道就被赋予了轮回战队的核心账号卡一枪穿云，而他本人又是这么个性格，平时在队里的待遇可想而知。
等经理把话说完，选手们开始动身准备回俱乐部，周泽楷看了他几眼，确定对方注意到自己了，走过去说：
“有事回去，明天报到。”
他的声音并不大，没有刻意压低，刚好让离得近的两名选手听见了。其中一个有点嫌弃地斜视他一眼，转过脸默默用口型骂了几个字，差不多就是恃宠而骄的意思。
另一个是方明华。他倒是没觉得周泽楷这是要搞特殊化，反而关心地问。
“这么晚了，急事？你回去方便吗？”
有人忍不住嗤笑，有人窃窃私语。
周泽楷不介意这些，转头看向方明华，语气安稳地说：
“没事。很近。”
“噢那就好。”方明华也好像没听到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对周泽楷的态度毫不做作、不卑不亢，“毕竟是晚上，回去路上当心点。”
“嗯。”周泽楷点头。
一行人就这么分开行动。大部队整理好随身物品，三三两两地往外走。经理和方明华落在最末，一脸的不放心。周泽楷不觉好笑。他是土生土长的S市J区人，这一带的交通和地形队里没人比他更熟。S市的治安一向不错，他又是个身高一米八的男孩子，十点钟不到走个夜路，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这些他不会说，只能望住他们，用神态表示“我没关系你们放心”这个意思。经理眼神一暗，转身跟上其他选手。周泽楷好像听见他叹气，却不懂为什么。
方明华朝他比了个手势，语气很活泼：“快点回来啊！”
周泽楷点点头，目送所有人离开，休息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5.
周泽楷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的运动背包。虽然是同城比赛而且不像女孩子那样，空着手出门总是有点怪。男孩子的随身物品无非钥匙手机钱包各种卡，因人而异还有些其他移动电子设备，有带掌机的也有带电纸书的，还会有人不想委屈自己的眼睛于是带个能看视频的东西。和队里的某个前辈一样，周泽楷也带了平板电脑，尺寸不大，也就看看影视或是比赛录像。
这点东西整理起来很快，周泽楷背着包走出休息室之前看了一下表，脚下加快了步子。
比赛结束后的场馆本来就有种喧嚣散尽的落寞，谨慎起见周泽楷还是走了选手通道，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到，只是远远地听见场地STAFF的说话声，沿着空荡荡的走廊传过来，已经变得模糊难以分辨内容。
走出最后一扇门，夜晚带着些许寒意的空气渗进皮肤。S市的深秋绝对不是那种凛冽的寒冷，如果是下午两三点、没有大风的时候还是挺舒服的。周泽楷捕捉到空气里有许多种草叶的味道，说不上名字，只是觉得闻着感觉也不坏。
这是秋天的味道。
场馆外围也没什么人，隔着墙可以看到外面的停车位基本清空，来现场看比赛的观众回得差不多了。轮回前几年的成绩算不上好，本地的资深荣耀迷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一年两年三年，三年期待三年观察三年失望。第四赛季轮回战队在张益玮的带领下依然没有像样的起色，气得一些人在论坛上发帖狂骂，转投其他战队的怀抱。如果要算主场比赛场均人数，轮回实在不能也不应该拿来和嘉世比。
周泽楷远远地望见X号门那儿站了个人，天色太暗辨不清容貌。他一边告诫自己别太得意忘形，一边想好了道歉的说辞，快步走过去。
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门前，周泽楷已经可以确定那人是叶秋。皱巴巴的队服外套可以作证，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点水果糖的味道。
叶秋原本叼了根烟，背着风向等人，也背了个小包，站得没形没状。见周泽楷到了，他把烟屁股一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自觉让前辈等不太好，周泽楷正想开口打个招呼道个歉什么的，就觉得叶秋的目光在他身上跑马似的溜了一圈。
“被人说了？”叶秋问。
周泽楷愣了一下，然后才讷讷地点头。
“一出道就拿王牌账号，还搞特殊化，啧啧。”
周泽楷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过掉这个话题。队里的气氛他懂，但他在意的不是自己怎么感觉，也不是别人怎么排挤他人品差之类。
“还天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嘴。”
叶秋看着周泽楷，门口敞亮的路灯照出他嘴角边复杂的微笑。
“没多久好舒服了。”
抛出一句不知是对谁说的话，叶秋提了提肩上的背带，朝周泽楷打个手势。
“带路。”
*
和周泽楷碰面时掐掉的是叶秋身上最后一根烟，当他们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望见便利店那雪雪白的灯光时，周泽楷可以感觉到身旁的人泄露出一丝奇妙的安心。
“去，买点东西。”
嗯，周泽楷默默地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过了马路。即使几乎没车也照着红绿灯的指示走，越是这种地段这个钟点，越容易出意外。
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叶秋想起什么，转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周泽楷。周泽楷原本已经把手伸向包准备掏钱，被叶秋按住了手。
“我去。”叶秋说。
“……买烟。”
他的意思是，买烟这种小事就让后辈代劳好了，几步路的事。
叶秋看着他笑了。
“还要买点别的，你去不太好。”
周泽楷不解。除了烟他们还要买什么？他自己是没觉得饿，难道叶秋饿了想吃夜宵？
“……”周泽楷看着叶秋，并没有就此让步。
叶秋眼睛里写着“哎哟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笑得贼兮兮的，好像是什么不大好开口的话题，又觉得这场面很好笑。
周泽楷只是盯他，用目光询问他怎么回事。
叶秋耙了耙被风吹乱的头发，稍稍压低嗓门。
“套子。”
只是两个字，很快就被风打散了。
周泽楷不免有些脸热。这倒是他考虑不周了，他们又不熟，总不能第一次做就内射吧。
再往下就更不能想了。周泽楷不好意思地转过脸，背对便利店的门，站在路灯下的模样好像透着羞愧的味道。
叶秋拍了拍他的肩，很快地说了句没关系，三步并两步走进便利店。
拿着几盒安全套一包烟去结账，叶秋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好像少买了一样东西。可是直到收银员报出钱数看向他，他都没想出自己还应该买什么。算了，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想不起来就说明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抱着这种想法，叶秋把那一瞬的不协调感抛之脑后，拎着袋子走出店。
也不知道周泽楷在外头“站岗”的这点时间发生了什么，一照面叶秋就发觉他情绪不太好，信息素散发着微弱的石榴味。
收钱找钱的时候叶秋隐隐觉得身体由内向外发疼，那种疼法基本上是发情跑不了了。周泽楷之前只是象征性地安抚他一下，连个像样的拥抱和接吻都没有，更别说浓密的性/接触。临时标记的手法也比较稚嫩，在性/欲/旺盛的发情期只能暂时减轻疼痛，无法从根本上消解欲/望。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得赶快了。
叶秋点起一支烟，用一种舒适惬意来遮蔽身体对另一种舒适惬意的渴求，然后示意周泽楷继续带路。可是轮回的新人执意让他走在前面，叶秋只好硬着头皮充当先锋，走在自己不熟悉的路上。
这种感觉很怪，而且叶秋感觉到了，两个人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烈。如果是刚散场的时候这么走在街上，怕是早就被人侧目以待了。说一点急躁都没有是骗人的，而且他今天有点累。
过了一个路口，叶秋终于忍不住回头，拿下嘴里的半支烟，对身后的人说：
“早知道这样，何必这么麻烦呢？”
说不清是受了什么事的影响，叶秋明显感到他的耐心在面对刚才那个红灯的时候触到了底线。
激素波动真是个麻烦的事儿。
叶秋看着周泽楷关不住心里那一点点懊悔和低落，帅气的脸露出一个会让女粉丝心疼的表情，有点无奈地想。
现在也不好说“你没错是我心浮气躁我们快去开房办事吧”这种话了。叶秋有点自暴自弃地想，谁说应该做有素质的文明人，看看他们俩，就是太有素质、拖拖拉拉，把一件本来不需要走心的事儿搞成这样，就没有什么多快好省完成任务的方法了吗。
两个人在路口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叶秋发挥年长者过来人的主观能动性，二话不说抓起周泽楷的胳膊，口气很平常地说：
“快快，你走前面。冷死了。”
周泽楷有点如梦初醒的样子，眼神关切地看了看叶秋。被他这么看的人忍不住一抖，这要是一男一女处在这个场景下，那女的非得对周泽楷满脑子非分之想。
嗯，他也有非分之想。
这不是想让周泽楷cao他吗。
这么一想叶秋觉得整个人好像轻松些了，之前约束着他该对周泽楷表现出何种态度的东西好像没有了。别这么用心啊，都约好开房了，就不是前辈后辈的关系，只是帮助和被帮助的Alpha和Omega而已。
“你不冷吗？”叶秋又催了一句，“还是要我在大马路上发情？”
大概是被这句话吓到了，这次周泽楷相当干脆地走在前面，就像晚上在团赛里的表现一样，目标明确，毫不拖泥带水。
叶秋闻着夜风里传来的各种水果香气，心想这个后辈果然很难搞。
*
两人一路无话，踩着行道树和彼此的影子，顶着昏黄的灯光和被云笼罩的月色，喝了几口深秋的夜风，带着一身淡淡的橘子香气，终于到达目的地。
周泽楷查到的酒店距离比赛场地其实不远，只是路有点绕。因为这附近的市政规划就是那样的，没法笔直地走过去。事情过去很久后，有次叶秋无意间看到这一带的地图，发现了这点。
周泽楷翻着手机一边走向前台，本来准备通过某个APP下订的，不想叶秋赶在他之前摸出了身份证和银行卡。
“一个标间，我们两个人，现在就结了吧。”
干脆利落地递了出去。
这下轮到周泽楷别扭了。叶秋原本的意思是休息室就地解决来一发算了，是他坚持要来酒店开房的，怎么现在反而让对方出钱，况且那人还是前辈。也叫是周泽楷生性不善言辞，不然早就嚷嚷着他来付账。
叶秋哪里不明白这后辈的心思，身体往前凑，抬手挡住旁边的周泽楷。
前台看这阵仗就明白两个人的计较，拿起叶秋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操作起来，过了几秒抬头看他们，报了个价格，意思是你们自己商量清楚。
“行，就这个。”
叶秋一副我是前辈我拍板的架势，愣是抢在周泽楷前面把房订了。
前台让周泽楷提供一下身份证，这下周泽楷也是没辙了，只好看着叶秋把房费给付了。那服务员拿到两个人的身份证，看见上面的A/O标记，面不改色地继续操作。
“需要早餐吗？每人XX元，早上七点到十点。”
她例行公事报了一下附加服务。叶秋转头看看周泽楷。
“明天再说吧。有需要可以再结。”
周泽楷没读懂这一眼，意思是他早上起不来，但是感觉自己可能需要？想到这层周泽楷不禁默默吐槽，他一个S市J区土著，还不至于不知道这一带哪里有早点……除了有点远就是了。
三下两下办好入住手续，叶秋拿着房卡，把周泽楷的身份证还给他，表情有点微妙。周泽楷不明白他在介意什么，也不开口问，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上楼。
电梯门合上之后周泽楷感觉到两个人的气味已经挺明显了。叶秋和他保持着不算轻松随意、但也不算过分客套疏远的距离，该说他场上选位精准场下也是如此吗。
以及，可能是之前吹了太多冷风、现在一下子到室内的关系，周泽楷觉得有点热，手心和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再去看叶秋，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再坚持两分钟……不，一分钟就好了。那之后本能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感觉盯着别人的侧脸看不太好，周泽楷转开视线，却在锃亮的电梯门上看到叶秋死死绞住运动包背带的手指。
